黃呂驚恐地看著猴王和王二丫發揮了巨大的蠻力，硬生生讓罩子上靈氣飛速消耗著。

雖然他手腕上的靈器能夠抵擋所有惡意的攻擊，但是主要扣除的靈氣還是他身體裏的。在長久的拉鋸戰後，體內靈氣耗盡的黃呂還未痊愈的傷口崩開，他身體一震，來不及去管其他人，不停的往口裏吞著藥丸。

看見這一幕的修士微微挑眉，丹藥固然是療傷之物，只是短時間內服用太多不會起到效果不說，反而對身體是一種負擔。

就算黃呂不斷服用丹藥，他的根基還是越來越不穩，在所有人的註視下，面色蒼白的少年居然，硬生生從金丹期掉到了心動期。

輕微的碎裂聲從丹田中傳出，黃呂的手僵直了，他無法想象自己的修為竟然掉下去了。

三個娃娃不知道他的修為掉了，只是看見他臉色不好的樣子，王二丫打破了靈力不足後無法構成的保護罩，就往旁邊走了幾步。但是她沒動手，一群長尾猴卻爭先恐後地跳進坑裏吱呱亂叫著撕扯起黃呂的衣服和頭發來。

“你們這些！瘋猴子！滾！離我遠一點！”少年修士奮力掙紮著，他還沒來得及從乾坤戒中拿出符箓，就被猴子們毫不客氣地打暈了過去。

“暈過去了？”

等猴子們拿著戰利品一哄而散，王二丫拿著根樹枝蹲著戳了戳人事不知的少年修士，確定他是真的昏過去後，才把人拖出了大坑。

“這人什麽來頭？”趙秀清抿著唇，現在還耿耿於懷小小的那句騙財騙色。

她記得村子裏的金來喜姐姐，本來是有著一個定了親的夫婿，還經常和金來喜姐姐甜言蜜語，結果不過是因為金家敗落，只剩下金來喜姐姐和金來裘哥哥，那一家子就用各種借口毀了約。

趙秀清經常去金家和金來喜姐姐學畫畫，那一段時間金來喜姐姐可傷心了，就連畫出來的鳥兒魚兒都是哀愁無力的。

後來趙秀清去了一趟姥姥家，回來的時候金來喜姐姐已經恢覆了往日的精神，她聽說金來裘似乎去了很遠的那一家毀約人的城裏，也不知道是做了些什麽，反正鳳花村的人肯定是不吃虧的，不然金來喜姐姐也不會放下了。

趙秀清聽著的別的話語已經很模糊了，但是被楊小小一激，她的腦中，清晰地回憶起了當時娘親溫婉卻極冷的語調：‘不過是一個騙財騙色的登徒子罷了。’

‘娘，騙財騙色是什麽？’

‘……就是心裏其實不喜歡你，卻假裝喜歡你跟你做好朋友，將你的好東西都騙過去……’

其實也就是和白眼狼差不多了。

文靜女娃娃原本平淡下來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銳利。她想著，這黃呂定然是也哄騙著小小和他做朋友的，等那個心軟的小傻蛋同意了親近了，又一腳踢開。

站在旁邊的楊小小迷迷糊糊地跟著小青梅一起把這個來歷不明的人一同綁起來，雖然她不知道秀清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她還是一直支持小夥伴的！總歸秀清這麽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巾廾長梅也不願讓三個女娃娃忙活，她將雙劍收在腰間，也上去幫忙。

而此時，雲檀子和桐曉也被猴子們找到了。

三個大人加三個孩子圍在昏迷的人旁邊，桐曉點了點下巴，認出了這人是誰：“這不是試煉前臺上天煉宗的弟子之一？”

確定了身份，可是幾人也不知道他來此的目的。雲檀子是不想帶一個又結梁子又欺負了師妹的修士上路的，只是他也不好直接了結了這人，對方的身份背景是他們需要顧慮的。

楊小小三個女娃娃想得就比較簡單了，她們看了看身上東西幾乎都被猴子們搶光的黃呂半晌後，盯住了沒被扒拉下來的手腕上的那個挺好看的飾品。

“師兄。”

被扯了扯袖口的雲檀子低下頭，就看見師妹們眨巴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純（小）真（土）可（匪）愛地問道：“師兄，我們可以要那個嗎？”

雲檀子的視線移過去，看見黃呂的腕飾時哭笑不得，他想說不行吧，可是說實在的修仙界凡是被打敗落在其他人手上的都要有身家全部被擄走的覺悟。他想說行吧，又擔心教壞了幾個女娃娃。

“不行哦，那是其他人的東西。”

“不是戰利品嗎？”見女娃娃懵懵懂懂指著旁邊高興地把黃呂的頭飾戴在頭上的猴子們，雲檀子抽了抽嘴角，算是知道是誰帶壞了師妹們。

“不是哦。”

“哦。”

三個女娃娃嘀嘀咕咕半晌，趙秀清還是不願就這麽放過“欺負”過小小的黃呂，她垂下眼瞼，嘴巴動了幾下，卻沒發出聲音。

看懂她口型的王二丫和楊小小對視一秒，在其他三個大人商議著接下來怎麽辦的時候，她們悄咪咪地往黃呂那邊移著步子。

楊小小把掌心催生的一個小東西塞到趙秀清手裏，冰冽的寒氣瞬間凍住了那個東西，不讓它的香味迷散出來。

她們嘴巴嘚嘚嘚的講話，卻離著黃呂越來越近。

關鍵時候，伏硯清帶著幾個修士顯了身，對著從戒備到驚疑的幾人微微一頷首：“門下弟子犯錯，先收到師門之令將黃呂帶走。”

既然是上面的人要帶走，雲檀子他們也不能攔著，也沒有理由攔著。

伏硯清讓人扶著昏迷的黃呂，目光似是漫不經心地掃過三個安安靜靜的女娃娃。他頓了頓，長袖一拂，袍角擦過黃呂的身體，而後一幹修士在她們的眼中禦劍遠去。

“咦？”楊小小往前走了幾步，撿起一個銀色勾花的戒指，她想了想，才想起這個好像是那個黃呂手上的戒指。

趙秀清看見了，眼睛閃了閃，她只能將沒用到的東西全部凍住，收入了袖內，才一起研究著這個小戒指。

“哈！戰利品！”王二丫說著。

“可是……師兄說這不是戰利品……”楊小小瞟了一眼正正經經的雲師兄，小聲說道，“要不，我們還回去吧？”

“等回去再找機會還吧，現在先收著。”趙秀清讓楊小小把那個戒指收好後，才帶著兩個女娃娃去找雲師兄。

雲檀子還在壓低聲音：“我們不能總是待在一個地方。”這裏的長尾猴們和師妹的關系十分要好，定然是不能拿它們開刀的。但是原本來這個黑林之境就是以獵殺的靈獸的半魔獸越多越好來制定成績的，他們現在只能離開長尾猴領地去別處看看。

“我們要走了嗎？”恰好聽見的楊小小擡起頭問。

“算是吧……我們也不能一直待在它們這裏啊。”雲檀子放柔聲音和三個師妹耐心解釋著。旁邊的桐曉略微詫異，接著又是了然。

雲檀子對外的性格可不是這麽有耐心的人。

“那好吧，我去和大猴子它們告別。”

楊小小跑到猴王常坐的那一顆大樹樹冠下，想了想，轉頭對王二丫說道：“二丫，你上去吧，我爬不上去。”

“好勒！”王二丫一擼袖子，還沒伸展手腳，樹冠上的猴王就已經跳了下來，發出沈悶的響聲後，一雙猩紅色的平靜眼睛看著三個還不到它膝蓋的女娃娃：“找我？”

楊小小把她們要走了的事說了，猴王安靜地聽完，淡淡說道：“等一下。”

說完它飛速離開，回了一趟自己的老窩後又到了三人面前。

猴王將長尾勾住的三株花分別給了三個女娃娃：“黑林之中多處都有魔氣，這是清心花，能保證你們不會被魔氣侵染。”

曾經剛被侵染的猴王自然也是遍地搜尋能夠祛除魔氣的方法，雖然找到了清心花，卻發現它對已經被侵染的自己並無大用。因為也算得上罕見，便留了下來。

三個小夥伴你看我我看你幾眼後，異口同聲地說道：“那我們也送你一個禮物吧！”

猴王微楞，看見三個女娃娃的手裏凝結了很少很少的靈氣。因為黑林無時不刻不在吞食她們體內的靈氣，所以能夠擠出一點也是很厲害了。

楊小小站在中間，左邊是秀清右邊是二丫，和她們不同，楊小小的手心裏一開始是點點綠光，接著，一絲絲金芒爬了上來，像是鎖鏈般，包裹住了綠光。

趙秀清和王二丫都將手心的靈氣靠近楊小小手心裏金色鎖鏈圈成的圓環，猴王瞳孔微縮，下意識就想阻止。不提趙秀清的冰系和王二丫的火系本就是相克屬性，就說是三個不同修士的靈氣妄圖合在一起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為每個修士的靈氣都有排異性！

然而三個人似乎沒有聽見長尾猴王一下子變得低促的呼吸，她們專註地看著自己越來越近的點點靈氣。

不同人的靈氣，的確很排斥性很重。但是很早之前趙秀清就發現，這一點在小小身上是不存在的。

她的靈氣有著超乎尋常的包容性，就像是潤滑和緩沖劑，一點點撫平其他人靈氣的焦躁和怒火。

金色和綠色，一個用獨斷的利器削平所有靈氣的氣焰，一個潤物細無聲的溫柔安撫。一張一合，一冷一柔，其他靈氣變得乖乖聽話。

所以，不管是趙秀清還是王二丫，都能感覺到自己操控的靈氣，在小小的金綠顏色光芒的調節上，微妙地達成了幾乎不可能的和平和平衡。

一道刺眼的光從三個女娃娃手中劃過，吸引了無數的目光。等光芒散去，一個有兩個不同顏色的環不停旋轉，其中的空心處則是懸浮著一團冰藍色的小小火焰的圓形物體。

“吶！送給你！”楊小小舉高掌心裏漂亮的圓球球。

“別弄丟了哦，這可是我們好不容易成功的第一件作品！”

猴王接過還沒自己一個指甲蓋大的旋轉著的圓球，看著三個女娃娃的眼神像是再看一個奇跡：“謝謝。”

“不用客氣！”王二丫大方地擺擺手，“那什麽，離，離……”

趙秀清：“禮尚往來。”

“對！禮尚往來！”

三個女娃娃和長尾猴們告別後，就跟著雲檀子三人去了其他地方。

雲檀子三人本來是傾向於護著三個女娃娃，不願讓她們這麽早見到殘忍的一面，可是，直到中途一次被狼群的沖散，雲檀子才知道自己對於楊小小她們的了解還是太片面。太少。

“嗷嗚——！”狼群悲慘地嚎聲劃破天際，聽見的其他靈獸們瑟瑟發抖地蜷在窩裏。

血從鋒銳的石劍間滴落。

雲檀子和巾廾長梅捂著傷口處，看著那個溫淡清秀的孩子，踩在染血的草地中，擡眸看過來時，裏面純凈和一種近乎讓人窒息的平靜交織著，雲檀子的唇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句話。

長發垂落成優美的弧度，稚嫩的身形卻是意外的挺直的背脊。她抖落了石劍上群狼的血，瞳孔中分明不含一絲煞氣，發現受傷的兩人時，她的眼中像是點亮了星星點點，驚喜地喚著：“師兄！長梅姐姐！”

“終於找到你們了！”

雲檀子楞楞地註視著趙秀清，直到對方清透的大眼裏顯出了幾分疑惑，才仿佛從胸腔裏滾出了一聲回應。

“嗯……”

……

桐曉撐著自己的腿，瞳孔驟縮地看著遍地的狼屍。而造成這一切的那個女娃娃，卻從灌木中溜了出來，快步靠近受傷的桐曉，一邊往他身上抹藥一邊絮絮叨叨：“桐師兄你怎麽受了這麽多的傷，這樣看來雲師兄他們受的肯定更多，噫，草藥有點不夠……”

“小小，”桐曉吞了口口水，滋潤了下自己幹澀的喉嚨，說出的話還是帶著暗啞，“這些狼，不……你怎麽會想到，布置這些陷阱的？”

“為什麽想不到？”楊小小擡起頭，疑惑地看著他，眼裏映出的桐曉的影子清晰而寧靜，“這些陷阱，都是我和村子裏的人學來的喲！”

楊小小又低下頭，給桐曉處理傷口。她的聲音清脆而平常。

“師兄你同情了這些狼嗎？”

“可是，你不殺了它們，就會被它們吃掉。”女娃娃稚嫩的聲音似乎響徹天地，“就像餓肚子的時候，你不保護好自己，不僅沒有糧食，你也會成為其他人的口糧。”

她們是孩子。她們有善心。她們嬌軟稚嫩。

但是，她們也曾仿徨無依過。也曾從那場處處是血腥與骯臟的大饑荒中活下來過。

王二丫看著自己救下的這個人，皺了皺鼻子，認真地說道。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是村子裏的大家都告訴我——”

“同情和善心，是和平時才能有的東西。”

趙秀清清淡的開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同理……”

“哪怕是靈獸也一樣的哦~。”楊小小止血完，拍拍衣服站起來，對桐曉露出一個清甜的微笑，“站得起來嗎？”

他看見淺金色的陽光從她的發梢上落下來，恰好拂過長長卷卷的睫毛，終落在她朝著他攤開的指尖上。

——就像是夢中的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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